
被那位冷冰冰的女总监训得抬不起头,我却在某个瞬间撞见——她居然就是我游戏里处了许久的“网恋对象”。
于是我便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循环:现实里挨着她的训斥,游戏里就故意冷落她,权当是报复。
瞧着她在游戏里因为我变得患得患失,我心里暗喜,还以为这报复总算起效了。
可她突然发来一条消息,屏幕上的字像冰锥似的扎过来:「故意耍我,很有意思吗?」
.......
我叫林黯,就是公司里最不起眼的那种程序员。
我的顶头上司叫苏临月,职位是公司的技术总监。
她长得确实好看,可性子冷得像块冰,对工作的要求更是严到近乎苛刻。
今天我又因为代码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漏洞,被她叫进办公室狠狠训了一顿。
「林黯,你这写的叫什么玩意儿?」
「这种低级错误你也能犯?难道大学还没毕业?」
「今天下班前要是改不好,你就别想着下班了。」
她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气,像细碎的冰碴子往我脸上砸。
我只能低着头,连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。
心里头窝着一股火,却没地方可发泄。
走回自己的工位,我烦躁地把电脑打开。
下意识就点开了那个叫「江湖」的古风网络游戏。
这几乎是我唯一能放松心情的办法了。
我刚登录上去,一条私聊消息就弹了出来。
发消息的是我在游戏里的「情缘」,她的ID叫「渺渺」。
我们是在游戏里认识的,一起组队做任务也有好长时间了。
半年前还是她主动提出来要和我组情缘,说白了这就跟网恋差不多。
我们甚至还加了游戏之外的聊天账号,可她从来不肯发语音,也不发自己的照片。
「夫君,你今天上线好晚呀,我都等你好久了。」
盯着屏幕上这些温柔的话,再想想刚才苏临月那张冷冰冰的脸。
我忍不住苦笑,这俩人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,手指在键盘上敲着回复她。
「抱歉呀,今天工作有点忙。」
渺渺立马回了个带着委屈的表情过来。
「再忙也要记得想我呀。」
「今天碰到烦心事了,被一个跟更年期似的老女人骂了一顿。」
我没忍住抱怨了几句,也算是把对苏临月的那点怨气稍微发泄了点出来。
屏幕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。
过了会儿渺渺才回复我。
「别这么说她老呀……说不定她只是最近压力大呢?」
「夫君乖嘛,别想她了,多想想我好不好?」
我盯着她发的这句话,心情稍微好了一些。
还是我的渺渺好,又温柔又体贴人。
要是现实里的女上司也能这样,那就好了。
可偏偏苏临月那种女人,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温柔是啥意思。
接下来的几天,苏临月对我的态度更是变本加厉。
眼看项目就要上线了,她几乎把我盯得死死的。
我做的每一个小细节,她都要挑出点毛病来。
「排版不对,重新调。」
「这儿效率太低了,赶紧优化。」
「林黯,你是不是不想干了?」
我被她逼得连续加了一个星期的班,每天都顶着重重的黑眼圈。
整个人都快累得散架了。
唯一能让我放松的,就是下班后跟渺渺一起玩游戏的时间。
只有在游戏里,我才能稍微找回一点做人的尊严。
渺渺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似水,总是对我嘘寒问暖的。
可我心里的怨气,却越来越深。
那天下午,我又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界面优化问题,被苏临月狠狠训了一顿。
她还当着整个小组所有人的面,把我写的代码说得一文不值。
我紧紧攥着拳头,指甲都快掐进掌心肉里了。
晚上登录游戏的时候,我的情绪还是很低落。
渺渺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。
「夫君今天是不是又不开心啦?还是因为那个女上司呀?」
「嗯。」我有气无力地回了一个字。
「别为她生气啦,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呀?」
我突然愣了一下神。
渺渺今天好像格外着急地想安慰我。
她这种说话的语气,还有这种故意避开谈论那个“女上司”的样子……
一个特别荒谬的想法,突然钻进了我的脑子里。
苏临月……渺渺……
她们难道都不会好好说话吗?
身上都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、让人觉得压抑的掌控欲?
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,就开始疯狂地在我心里滋长。
我的心脏跳得飞快,手指也开始有点发抖。
我试着在键盘上敲出了一行字。
「今天被骂的时候,我突然想起你上次提过的那个项目瓶颈了。」
我死死盯着电脑屏幕。
这话里的项目瓶颈,是今天下午苏临月在另一个会议室骂别人的时候提到的。
公司里不同的项目组之间,信息本来就不是完全公开的。
渺渺的回复隔了几十秒钟才发过来。
「啊?什么项目瓶颈呀?夫君你是不是记错了呀?」
「我没有说过呀。」
她就这么否认了。
可她回复前那一瞬间的犹豫,让我心里的怀疑一下子升到了顶点。
这也太巧了,所有的事情都巧得不正常。
我突然点开公司的内部通讯软件,找到苏临月的企业账号。
她的头像用的是一个模糊的山水剪影图案。
我又点开渺渺在游戏之外那个聊天软件上的头像。
没想到也是一个差不多的、透着悠远意境的山水轮廓。
两个头像的风格像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。
一个特别疯狂的报复计划,一下子就在我心里成型了。
苏临月,要是你真的就是渺渺的话。
那你就在现实里尽情地羞辱我好了。
我就会在游戏里,一点一点地把这些都还给你。
从那以后,我就开始故意冷落渺渺。
每次登录游戏后,也不再主动跟她打招呼了。
她找我一起做任务的时候,我总是找借口说自己累,要么就说还有别的事要忙。
她送给我的游戏装备,我也只是冷冰冰地说句谢谢,再也没有别的多余反应。
她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。
「夫君,你最近怎么啦?我感觉你对我好冷淡呀。」
「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呀?」
我盯着电脑屏幕,能想象出网络那头她可能露出的焦急表情。
要是在以前,我肯定早就心疼她了。
可现在,我心里只觉得有种特别扭曲的快感。
苏临月,你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?
我慢吞吞地在键盘上打字回复她。
「没有,只是最近太累了。」
「现实里工作压力太大,没什么心情玩游戏。」
渺渺马上就回复我了。
「是因为那个女上司吗?她还在为难你呀?」
「嗯,她简直太不可理喻了。」我故意这么跟她说。
「或许……或许你可以试着跟她沟通沟通?」
看着她发来的这些“劝和”的话,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。
我接着实施我的报复计划。
「根本沟通不了,她那种老女人,估计更年期都提前了。」
「心里估计都变态了,就喜欢折磨人取乐。」
网络那头一下子就安静了,过了好久都没回我消息。
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报复后的畅快。
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,我特别仔细地观察着苏临月。
她果然看起来有点不对劲。
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,看样子是没睡好。
训斥我的时候,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严厉,可偶尔会走会儿神。
有一次,我看到她盯着电脑屏幕,手指还无意识地在桌子上敲着。
她那副样子,竟然有点像我熟悉的、在游戏里等我回复的渺渺。
这个发现让我兴奋得浑身都有点发抖。
我的报复计划果然起效了。
她心里越是烦躁,我在游戏里就越是冷淡。
她在游戏里越是试着靠近我,我在现实里就越是表现得胆小又抗拒。
这种一边冷一边热的分裂感,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藏在暗处的猎人。
而她,就是我掌心里的猎物。
项目总算是成功上线了。
公司办了庆功宴,宴会上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,气氛特别热烈。
苏临月作为技术总监,被大家灌了不少酒。
她的脸颊泛着绯红,眼神也有点迷离,没了平时那种锐利的感觉。
我坐在宴会的角落里,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显眼。
可她却端着个酒杯,摇摇晃晃地走到我旁边坐了下来。
「林黯。」她开口叫我的名字,声音比平时软了不少,没有那么冷了。
「苏总。」我下意识地把身体坐直了。
她就那么盯着我,看了好长时间。
看得我心里都发毛了,还以为她已经发现了什么。
「你……平时玩网络游戏吗?」她突然这么问我。
我的心脏猛地一紧,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。
我强装着镇定,回答她的问题。
「偶尔玩一下吧,平时还是玩单机多一点。」
「是吗……」她垂下眼睫毛,目光落在杯子里晃动的酒水上。
「我最近……也在玩一个游戏,碰到了点烦心事。」
她的声音特别轻,就像在跟自己说话似的。
「游戏里的情缘,突然对我很冷淡。」
「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……」
我用手指紧紧攥着酒杯,杯子的冰凉触感让我勉强保持着清醒。
「可能……他现实里太忙了吧。」我干巴巴地回了一句。
苏临月突然抬起头,眼睛里带着水汽,就那么看着我。
她那眼神里,竟然带着一丝脆弱和委屈。
跟游戏里找不到我的渺渺简直一模一样。
「真的是这样吗?」
「还是我……哪里做得不好,不小心惹他生气了呀?」
我从来没见过苏临月这副样子。
一时间竟然连呼吸都忘了。
旁边有几个同事开始起哄。
「苏总,您跟林黯聊啥呢,这么投入?」
苏临月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。
她脸上那点脆弱的神情一下子就没了,又变回了平时那种冷冰冰的样子。
她站起身,淡淡地说了句「没什么」,然后就转身走开了。
可我心里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了。
她刚才那个眼神,深深印在了我的脑子里。
也让我心里那份报复的快感里,莫名掺进了一点别的情绪。
庆功宴结束之后,我对渺渺的冷落变得更厉害了。
我开始找各种借口,不跟她一起做日常任务。
她送给我的东西,我直接就退回去了。
她发来的关心消息,我要隔好长时间才回一个「嗯」字。
她明显是慌了神。
给我发消息的频率也越来越高。
「夫君,你到底怎么了?」
「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呀?」
「你告诉我好不好呀?别这么一直不理我。」
「我最近现实里工作也不顺利,真的特别难受。」
盯着这些几乎带着哀求的话,我好像能看到苏临月皱着眉头打字的样子。
那份扭曲的成就感又一次涌上了我的心头。
可偶尔,我心里也会闪过一丝不忍心。
特别是当她发来那句。
「夫君,我只有你了。」
这句话让我的心莫名地颤了一下。
我赶紧甩了甩头,告诉自己这都是她应得的。
谁让她在现实里那么对我呢。
这种矛盾的心情,让我在游戏里的行为也变得矛盾起来。
有时候冷得像块冰,有时候又控制不住跟她搭两句话。
这感觉就像拽着根橡皮筋,我心里清楚,早晚得绷断。
可我从没想着,它断的时候会这么突然,完全不在我意料里。
渺渺又一次追问我,为啥对她变了心。
我还是老样子,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。
“最近太累了,没什么好心情。”
她静了好一会儿,才发来一条消息。
“你现实里压力大,就跑到游戏里拿我撒气?”
我心里猛地一沉,硬着头皮回她。
“没有的事,你别瞎琢磨。”
“我瞎琢磨?”
“你每次在现实里被女上司骂完,回头就对我没好脸色。”
“林黯,耍着我玩,很有意思?”
看到屏幕上跳出我名字的那一刻,我浑身的血都像冻住了似的。
脑子里空空的,啥都想不起来。
手指僵得动都动不了。
她知道了。
苏临月肯定知道了。
一股特别大的恐惧一下子把我裹住了。
电脑屏幕好像变成了个深不见底的坑,要把我吸进去似的。
我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把电脑关掉的。
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晃悠到家的。
一整个晚上,我翻来覆去的,怎么都睡不着。
“耍着我玩,很有意思?”那几个字跟念咒似的,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。
她是怎么看出来的?
她到底知道多少事?
她会怎么报复我?
第二天去公司,我跟个要上刑场的犯人似的。
每走一步都觉得腿沉得要命。
进了办公室,我不自觉地就往总监办公室那边瞟。
玻璃墙后面,苏临月正坐在电脑跟前。
她好像感觉到我在看她,抬起了头。
她的目光穿过玻璃,一下子就盯在了我脸上。
那眼神又冷又尖,一点情绪都没有,跟看个没生命的东西似的。
我赶紧低下头,心脏跳得飞快,差点从胸口蹦出来。
整整一天,我都在特别害怕的状态里熬着。
可她啥动作都没有——没叫我进办公室,没骂我,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。
这种不正常的安静,比她直接发火更让我心慌。
她就跟只有耐心的猫似的,看着爪子底下的老鼠瞎折腾。
到了下班时间,我几乎是跟逃荒似的跑出了公司。
回了家,我不敢登游戏,也不敢点开那个聊天软件。
就盯着手机看,生怕漏了公司发来的任何消息。
要么就是“渺渺”发来的“判决书”。
可啥都没有,安安静静的,一点动静都没有。
这种静得吓人的平静,一直持续了三天。
到了第三天下午,有人叫我去总监办公室。
该来的总归是躲不掉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,做好了最坏的准备,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苏临月正看着一份报告,连头都没抬。
“把门关上。”
我照着她说的关了门,站在那儿,手心全是汗。
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嗡嗡转的细微声音,每一秒都过得跟熬日子似的。
终于,她放下报告,看向我。
眼神还是没什么温度,说话也是公事公办的调子。
“项目二期要开始了。”
“有个新模块,技术上难点不少,你来做核心开发。”
我一下子就懵了。
不是开除?不是骂我?反而……让我挑大梁?
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,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。
“有困难?”她挑了挑眉。
“没……没有!”我赶紧应声。
“嗯,相关资料已经发你邮箱了,今晚之前看完。”
“明天早上我要听你的初步想法。”
“出去吧。”
我晕乎乎地走出办公室,回到自己的工位。
点开邮箱一看,还真有她发的新邮件。
附件里是一厚堆技术文档和需求说明——这工作量,明摆着不是“今晚之前能看完”的。
她这是换了种方式折腾我?给我个根本完不成的任务,然后再找理由骂我?
我咬了咬牙,不管了,先干了再说。
那天晚上,我熬了一整夜看资料,查技术上的难点。
第二天顶着更重的黑眼圈去了公司。
开会的时候,我慌慌张张地汇报了初步想法。
苏临月听得特别认真,偶尔问几个问题,都说到了点子上,但语气很平静,没了以前的刻薄劲儿。
甚至在我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时,她还轻轻点了点头,说“可以,就按这个思路接着往下琢磨。”
我又一次懵了——这也太不对劲了。
散了会,我迷迷糊糊地走出会议室。
她突然叫住我:“林黯。”
我后背一下子就僵住了,慢慢转过身。
她走到我跟前,递过来一杯咖啡,说“提提神吧,你脸色太差了。”
我盯着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,彻底傻了。
直到她走了,我还僵在那儿,手里捧着那杯烫乎乎的咖啡—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?
项目二期的工作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,强度更是拉满了。
苏临月对我的关注,比之前还要严密几分。
不过这份关注里,没了从前那种鸡蛋里挑骨头似的苛责。
取而代之的,是实打实的高水准要求和严苛标准。
每当我卡在技术难题里动弹不得,她总能一下戳中问题的要害。
我熬夜赶工的时候,她也会突然冒出来,放下几样点心或是一杯热咖啡。
接着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“别拖慢了项目的进度”。
她不再对我疾言厉色,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压力,反倒更重了。
我没办法,只能把所有精力都砸进去,没想到技术能力在短时间里竟长进了不少。
可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,从来没松过劲儿。
她越是表现得这么“正常”,我心里的不安就越重。
那款游戏,我再也没打开过登录界面。
就连那个常用的聊天软件,我也早早卸载干净了。
我跟“渺渺”之间,算是彻底断了所有往来。
回到现实里,我和苏临月之间,只维持着一种既诡异又纯粹的上下级关系。
就好像那段网恋的小插曲,从来没在我们之间发生过一样。
就这么熬到一个月后,项目二期总算顺顺利利地上线了。
团队里又一次办起了庆功宴。
这一回,我找了个借口,没去凑这个热闹。
我是真的不知道,该怎么跟苏临月面对面相处。
到了晚上,我一个人待在家里,对着空气发愣。
门口的门铃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。
我满肚子疑惑地拉开门,刚看到门外的人,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。
站在门外的,正是苏临月。
看她的样子,像是刚从庆功宴那边过来,身上穿了条略显正式的小礼裙,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。
手里还提着一瓶,光看包装就知道不便宜的酒。
“苏……苏总?”我开口叫她,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。
她就那么看着我,眼神里藏着几分复杂,还有一丝我完全读不懂的情绪。
“不打算请我进去坐一会儿吗?”
我没多想,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,让出了进门的空隙。
她走进我的单身公寓,目光扫过屋里略显杂乱的环境,轻轻打量了一圈。
“庆功宴上,主角都缺席了,这可不行。”她说着,晃了晃手里的酒瓶。
“我……我身体不太舒服。”我嘴上这么说,心里清楚这是个蹩脚的借口。
她没追问什么,自顾自地走到小茶几旁边,拉了把椅子坐下。
“家里有杯子吗?”
我转身去厨房,拿了两个玻璃杯过来。
她拧开酒瓶的盖子,倒了两杯酒,然后递了一杯到我手里。
“这次项目完成得挺好,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。”
我接过酒杯,手指控制不住地有点发颤。
“这都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我们俩就这么沉默着,各自喝了几口酒。
空气里的尴尬劲儿,浓得快要让人喘不过气。
我咬了咬牙,鼓起勇气,想跟她为游戏里的事道个歉。
“苏总,之前那事儿……”
我话还没说完,就被她打断了。
“过去的事儿,就让它翻篇吧。”
她用手轻轻晃着酒杯,眼神飘向别处,没个定准。
“我这阵子也反思了不少,以前对你们这些下属,确实太严格了点。”
我听完这话,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这话能是苏临月说出来的?
她忽然转过头,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。
“林黯,你说说看,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,而且也太私人了。
我张了张嘴,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苏总您……能力特别强,人也很优秀。”我这么说着,语气干巴巴的,没一点温度。
她听了,轻轻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的意味。
“就只有这些?”
“在你们这些人眼里,我是不是就是个不近人情、还喜怒无常的老女人?”
“甚至是个更年期提前的心理变态?”
最后这句话,像一根细针似的,一下扎在了我心上。
这话,当初我在游戏里跟“渺渺”说过。
我脸色一下子就白了,后背的冷汗也跟着冒了出来。
她肯定知道了。
她果然什么都清楚,什么都知道。
她现在找上门来,是打算跟我算这笔总账了吧?
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,死死盯着她,等着所谓的“审判”降临。
苏临月没立刻发作,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。
她就那么看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,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。
过了一会儿,她轻轻叹了口气,声音很轻。
就这么一声叹气,听得我心脏都跟着发紧发麻。
“别这么紧张兮兮的。”
“我都说了,过去的事儿,就让它过去算了。”
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,甚至能称得上温和。
可偏偏就是这种温和,让我心里更发毛,甚至有点毛骨悚然。
这跟苏临月平时的性子,完全搭不上边。
按她的脾气,知道自己被我那样糊弄戏弄,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我?
她到底想打什么主意?
“林黯,”她叫了我的名字,声音比平时软了不少,“其实我这段时间,挺累的。”
“整个部门就我一个人扛着,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,一点错都不能出。”
“以前的方式,可能确实不太对,以后……我会多注意些。”
我就像个没反应的木头人似的,听着她说这些话,根本没法理解眼前的情况。
她这难道是在……跟我示弱?
“苏总,您这话太言重了……”我嘴上这么回应着,语气机械得像在念稿子。
她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,跟我的距离一下子近了不少。
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酒香味,混着一点香水味,轻轻飘到了我鼻子里。
“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,不用一直叫我苏总。”
“叫我临月就行。”
我感觉喉咙里像塞了东西似的发紧,一个字都吐不出来。
她又往我这边靠了靠,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我。
那双平时冷得像冰一样的眼睛里,这会儿仿佛有某种幽暗的火苗在轻轻跳动。
“你知道吗?”
“其实你的技术底子很好,也很有潜力,就是缺了点压力和人引导。”
“我之前对你要求那么严,其实是因为我挺看好你的。”
她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,里面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蛊惑劲儿。
我感觉心跳都乱了节奏,脑子里更是一片乱糟糟的,什么都想不明白。
她慢慢抬起手,看那样子,像是想拍一拍我的肩膀。
可最后,她的手指却轻轻擦过了我的脸颊。
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,让我猛地打了个颤,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。
她把收了回去,嘴角轻轻勾了一下,露出一抹特别淡、还让人猜不透意思的笑。
“好好干,林黯。”
“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……表现。”
她说着就站起了身。
“这酒挺好喝,谢谢你的招待。”
说完这话,她转身就走了,只留下我一个人僵在原地没动。
脸上被她碰过的那块地方,像被冰烙过似的,又冰又疼,刺骨得很。
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打转。
她肯定没真的原谅我。
这根本不是结束。
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。
可我呢,根本猜不到她到底想做什么。
这种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恐惧,几乎要把我整个人都淹没了。
之后的日子,过得比之前更诡异了。
苏临月对我,再也没有过以前那种冷言冷语的态度。
甚至有时候,还能称得上是……关照。
她会特意早起,给我带一份早餐过来。
开部门会议的时候,也会特意肯定我的想法。
还会把一些重要的技术决策工作,交到我手里来做。
办公室里的同事们,都在私下里议论,说我是不是突然开窍了,才得到了总监的青睐。
只有我自己清楚,这看起来像是“青睐”的背后,藏着多少让人心里发慌的暗流。
她看我的眼神,没了以前的冰冷,可也绝对算不上温暖。
那眼神里带着探究,还有点玩味,像是在等着什么事情发生似的。
就跟观察一个有意思的实验品没两样。
我想跟她保持点距离,可她总能找到各种理由靠近我。
她会借着讨论工作的名义,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里,一聊就能聊很久。
可聊的内容,大多是些无关工作的琐事,甚至还会问起我个人的喜好和生活习惯。
下班的时候,她还会说“顺路”送我回家,车里放着低沉又舒缓的音乐,她却一句话都不说,弄得我在副驾驶上坐也不是、站也不是。
她再也没提过那款游戏,没提过“渺渺”,也没提过任何跟过去有关的事儿。
她就像在悄悄织一张看不见的网,不声不响地把我裹在里面。
我都快被她这种不清不楚、暧昧不明的态度逼疯了。
我宁愿她直接骂我,或者干脆报复我,也比现在这种温水煮青蛙似的折磨强。
我甚至有时候会想起她以前那种毫不留情的训斥,居然还有点怀念。
至少那时候,我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。
可现在呢,我彻底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,完全迷失了方向。
有天晚上加班到特别晚,整个办公室里就剩下我和她两个人。
她从自己办公室走过来,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餐盒,轻轻放在我桌上。
“还没吃晚饭吧?这是给你带的。”
我盯着餐盒里的便当,一看就知道是她亲手做的,摆盘还特别精致,手指一下子就僵住了。
“苏总,这也太麻烦您了……”
“不麻烦,”她对着我微微笑了笑,“就是顺手多做了一份。”
她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,在我身边坐了下来。
“快吃吧,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我在她的目光注视下,拿着筷子慢慢吃着,嘴里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。
周围的气氛安静得让人觉得诡异。
她忽然打破了沉默,开口说话。
“林黯,你是不是很怕我啊?”
我一听,差点被嘴里的东西噎到,赶紧摇了摇头。
“没……没有……”
“是吗?”她把语调拖得长长的,身体还微微往我这边倾了倾。
“那为什么每次我一靠近你,你都这么紧张呢?”
她说话的气息轻轻拂过我的耳朵,我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就竖起来了。
“我……”
我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却语无伦次,脑子里也一片空白。
她轻轻笑了一声,然后伸出手,用指尖极其自然地擦过我的嘴角。
“嘴角沾到饭粒了。”
那触感一下子就没了,可却像电流似的,一下击中了我的神经。
我吓得猛地往后一缩,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。
她看着我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,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。
眼神深处,还飞快地掠过一丝我读不懂的、差不多算是愉悦的光。
她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“吃完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。”
她朝着办公室门口走过去,手刚握住门把手,又停顿了一下。
她没回头,只是声音淡淡地传了过来。
“对了,明天是周末,你陪我出趟差吧,有个技术峰会,需要两个人去。”
“明天早上九点,我来接你。”
说完这话,她拉开办公室的门就走了出去。
根本没给我任何拒绝的机会。
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,目光落在那份没吃完的便当上。
心里一下子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。
这次出差,肯定不像她嘴上说的那么简单。
我总觉得自己正在往一个精心设计好的陷阱里掉。
可连呼救的力气,我都提不起来。
到了第二天,我心里七上八下的,还是坐上了苏临月的车。
她今天穿了一身偏休闲风格的西装,看上去既干练又随性。
车里还是像上次一样放着音乐,她专心地开着车,看样子没打算跟我说话。
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,把目光转向窗外,看着那些飞快掠过的风景。
这次的技术峰会,办在邻市的一家海滨酒店里。
两地之间的路程不短,至少得开三个小时的车。
车子开上高速公路之后,苏临月才又开了口。
她说话的声音平平静静的,没什么起伏,可聊的却是特别私人的话题。
“你以前谈过恋爱吗?”
我心脏猛地一跳,下意识地握紧了身上的安全带。
“……谈过。”
“哦?那后来为什么分手了?”
“……性格不太合。”我含糊地回答,没多说什么。
她沉默了一小会儿,又接着问我。
“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?”
我后背的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。
“没……没什么具体的标准。”
“是吗?”她说话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,“比如那种温柔又体贴的?像……”
她顿了片刻,才慢悠悠地把话接下去。「比如游戏里遇到的那种?」
车厢里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一样,一下子就僵住了。
我浑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全涌到了头顶,又飞快地退了下去,只留下一片刺骨的寒意。
她终究还是再次提起了那件事。
偏偏在我快要骗自己相信一切都已经过去的时候。
我僵硬地转过头,朝她看去。
她还是盯着前方的路,侧脸的线条精致又平静,好像刚才那句话不过是随口闲聊。
可我分明看见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,悄悄收紧了几分。
「苏总……我……」我想道歉,想解释,可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
在实打实的事实面前,任何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。
「跟你开玩笑呢。」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,把那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给打破了。
「瞧你吓成什么样了。」
她的语气听着很轻松,好像真的只是个没什么分量的玩笑。
可我心里一点都没觉得这是玩笑。
那笑声听在我耳朵里,像冰凉的蛇贴着脊背慢慢爬过。
剩下的路程里,她没再开口。
我也完全没了说话的胆子。
只能盯着窗外,总觉得要去的地方不是什么峰会酒店,而是某个不知道等着我的刑场。
终于到了酒店,去前台办入住。
前台把两张房卡递到我们手里。
「您的房间是1806,苏女士的房间在您对面,1805房。」
我捏着房卡,整个人顿了一下。
我本来以为,她会订两个不同楼层的房间,再不济也得隔得远些。
对面?这也太近了吧。
我朝苏临月看过去,她接过房卡,脸上没什么表情,好像早就知道房间的位置。
「走吧,先去放行李,下午峰会才开始呢。」
她转身往电梯那边走,我也只能跟着她过去。
电梯里就我们两个人,镜面墙壁把我紧绷的脸和她一脸平静的样子清清楚楚映了出来。
到了十八楼,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,脚步声都被吸走了,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。
我走到1806房门口,刷开了房门。
「等一下。」苏临月突然叫住我。
我心里一紧,赶紧回过头。
她站在自己房间门口,看样子没打算开门。
就那么看着我,眼神很平静。
「下午的峰会,主要陈述让你来做。」
「我?」我惊讶得直接喊了出来,「可原定不是您来做吗……」
「资料都在你电脑里,你准备得很充分,肯定没问题。」她的语气没给我任何反驳的余地。
「这是个好机会,别让我失望。」
说完,她对我露出一个很淡很淡的、像是鼓励的笑容。
接着转身刷开自己的房门,走了进去。
只留下我站在原地,心里七上八下的。
这是想提拔我?还是想锻炼我?难不成又是新的捉弄我的法子?
故意让我在这么重要的峰会上出洋相?
我盯着对面那扇关得紧紧的房门,觉得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。
线的一头,紧紧攥在苏临月手里。
可我呢,根本猜不到她下一步要拉哪一根线。
我将自己锁进房间,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门板,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跳动,像要撞开肋骨逃出来。
她到底怀着什么心思?
先给我尝点甜头,转瞬间又狠狠揭开我旧日的伤疤,让那些结痂的痛重新渗出血来。
明明给了我机会,却又把我架在火上反复烘烤,连一丝喘息的余地都不肯留。
这种一半是火焰、一半是寒冰的折磨,几乎要把人逼到发疯的边缘。
下午的峰会分量极重,行业里不少举足轻重的人物都会到场,每一个眼神都可能影响后续的合作。
要是搞砸了,不光是我自己颜面尽失,连公司的声誉都会被我拖累得一塌糊涂。
她分明是在赌,赌我会在压力下彻底崩溃,连站上台的勇气都没有。
赌我会慌了手脚,让她看一场淋漓尽致的笑话,看我如何从期待摔进谷底。
我用力吸了几口气,硬生生逼着自己冷静下来,指尖还在微微发颤,却攥紧了口袋里的U盘。
打开电脑,屏幕的光映着我紧绷的脸,我开始疯狂翻看演讲资料,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肯放过。
绝不能让她看扁,绝不能让她的算计得逞!
绝不能如她所愿地搞砸这场演讲,绝不能让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!
下午,峰会现场的灯光早早亮起,空气里都飘着一丝严肃的气息。
台下坐满了西装革履的精英,舞台上的灯光亮得刺眼,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。
我站在侧台的阴影里,手心全是冷汗,连掌纹里都浸着湿意,紧紧攥着演讲稿的边角。
苏临月坐在第一排正中央,姿态优雅得像一幅精心勾勒的画,从容地翻着手里的资料。
她甚至没往我这边看一眼,仿佛我只是个临时凑数的陌生讲者,连让她多留意一秒的资格都没有。
主持人清亮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开,念出了我的名字,每一个字都像鼓点敲在心上。
我深吸一口气,胸腔里满是冰凉的空气,迈步走上台,脚步声在安静的会场里格外清晰。
灯光“唰”地打在我脸上,强烈的光晕让我有一瞬间的眩晕,眼前的人影都变得模糊。
我定了定神看向台下,第一排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格外清晰,像黑暗里唯一的坐标。
她终于抬起眼,目光落在我身上,没有波澜,没有情绪,像在看一件普通的物件。
那目光平静无波,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、旁观者般的审视,仿佛在评估我能否完成这场“表演”。
我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突然被点燃,像被火星溅到的干草,瞬间烧了起来。
我握紧麦克风,开始了我的陈述,声音刚出口时还有些发紧,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但很快,熟悉的内容让我放松下来,渐渐进入了状态,连呼吸都变得平稳。
讲到技术难点和对应的解决方案时,我越来越流畅,甚至比彩排时发挥得更好,思路清晰得惊人。
我看到台下有人轻轻点头,有人拿出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,那些认可的眼神给了我更多力量。
我也看到苏临月微微挑了一下眉,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极细微的……惊讶?那抹情绪快得像错觉。
这个发现让我像打了鸡血一样,越讲越投入,连原本准备好的过渡语都变得自然生动。
提问环节,几个尖锐的问题抛过来,我都稳稳接住,条理清晰地给出了答案,没有丝毫慌乱。
最后,我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走下讲台,手心的汗还没干,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。
但心脏却在胸腔里激动地跳动,不是紧张,是一种完成挑战后的雀跃。
我下意识地看向苏临月的方向,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认可。
她正和旁边的人低声交谈,侧脸的线条柔和了许多,嘴角似乎……勾着一抹极淡的笑意?
是灯光的错觉吗?还是我太想得到认可,产生了幻觉?
峰会接下来的环节,她没再给我任何关注,连一个眼神都没有,仿佛我刚才的出色表现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。
这种彻底的无视,比之前那些刻意的刁难更让人失落,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。
晚宴时,我独自坐在角落的位置,心里像装着一团乱麻,说不清是委屈还是不甘。
她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中,游刃有余地和每个人交谈,笑容得体,光彩照人,像天生的焦点。
那才是她该待的世界,热闹、光鲜,充满了我触不到的距离。
而我,或许只是她一时兴起逗弄的玩具,新鲜劲过了,就会被随手丢开。
「表现还算过得去。」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在我身旁响起,打破了角落里的安静。
我猛地抬头,心脏一跳,她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,手里的酒杯还在轻轻晃动,酒液泛起细小的涟漪。
「苏总……」我站起身,声音有些干涩,还没从刚才的思绪里完全抽离。
她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,指尖轻轻碰了碰杯壁,目光落在远处的人群上:「紧张得手都在抖,还能讲成那样,算你没给我丢人。」
她的语气很平淡,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挑剔,像在评价一件不够完美的商品。
但我却莫名听出了一丝……近乎表扬的味道?是我的错觉吗?
「谢谢苏总给我这个机会。」我谨慎地回答,不敢表露太多情绪,怕自己会错了意。
她侧过脸看我,灯光在她眼里流转,明明灭灭,根本看不出她真实的情绪。
「给你机会,是因为你还有用。」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水里,打乱了我的心跳。
「好好当你的工具人,林黯。」她特意加重了“工具人”三个字,像是在提醒我认清身份。
工具人……
这三个字像一盆猝不及防的冷水,瞬间浇灭了我心底那丝本就不该有的期待,连带着刚才的暖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是啊,我只是个有用的工具而已,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被拿出来,没用了就会被随手抛开。
我低下头,指尖攥紧了桌布,不再说话,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晚宴结束后,我们一前一后走向电梯,走廊里的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气氛又冷了下来。
电梯里,我看着显示屏上不断变化的数字,心里一片麻木,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十八楼到了,电梯门缓缓打开,我们走向各自的房门,没有多余的交流。
我拿出房卡刷开门,身后突然传来她的声音,打破了寂静:「喂。」
我停下动作,手还放在门把上,没有回头,怕看到她眼底那抹让我心慌的情绪。
「明天早上九点,大堂集合,别迟到。」她的声音没有起伏,像在下达一项普通的指令。
「知道了,苏总。」我轻声回答,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我走进房间,关上了门,也把那个总是让我捉摸不透的女人关在了门外,隔绝了所有可能的情绪。
这一晚,我睡得极不踏实,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,才迷迷糊糊睡过去。
梦里全是她冰冷的眼神和那些意味不明的笑,一会儿清晰,一会儿模糊,搅得我心神不宁。
第二天返程的车上,气氛比之前更沉闷,连空气都像凝固了一样,让人喘不过气。
她全程戴着墨镜,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,一句话都没说,连姿势都没换过。
我也乐得这份安静,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景物,心里空落落的,像少了一块东西。
之前那种报复后的快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剩下满心的疲惫和茫然,连思考都变得费力。
甚至……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,像细小的针,时不时扎一下心脏。
车子驶入市区,在一个漫长的红绿灯前停下,周围的车鸣声此起彼伏,她却突然开口,打破了沉默。
「那个游戏,我卸载了。」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块石头砸在我心上,让我瞬间绷紧了神经。
我心里一紧,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,指节泛白,喉咙干得发疼,连吞咽都觉得困难。
「……哦。」我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回答,再多一个字都怕自己会失控。
「没什么意思。」她的语气依旧淡漠,像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商品,没有丝毫情绪波动。
「浪费时间,浪费感情。」每一个字都像细针,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心上,疼得我几乎呼吸不过来。
我知道这是我应得的,是我当初选择用那种方式报复她的后果。
但亲耳听到这些话,还是觉得难受得喘不过气,连眼眶都开始发热。
那个曾经会对着屏幕跟我撒娇、会等我上线等到深夜、会委屈地说“只有我了”的渺渺,被她亲手抹杀了。
被我,被我们两个人,联手扼杀在了时光里,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车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,连窗外的车鸣声都变得遥远,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。
车子终于停在我公寓楼下,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,我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。
我解开安全带,侧过身对她低声道谢,声音还有些发哑:「谢谢苏总,路上小心。」
我伸手去开车门,指尖刚碰到把手,她却突然按下了中控锁,“咔哒”一声,车门被牢牢锁死。
我惊讶地回头,心脏猛地一跳,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做。
她缓缓摘下墨镜,露出那双好看却深不见底的眼睛,眼尾下面有淡淡的青色,透着一丝疲惫。
她看着我,看了很久,久到我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,震得耳膜发疼。
「林黯,」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,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,「戏弄我,是不是很有成就感?」
我张了张嘴,想辩解,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样,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能徒劳地看着她。
「看着我为你患得患失,看着我因为你几条冷冰冰的消息整夜睡不着觉。」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,没有愤怒,却让我更加心慌。
「是不是觉得,这样就算报了仇了?心里很痛快?」她的语气依旧平静,没有指责,没有抱怨,却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让我无地自容。
「不是……我……」我想解释,想告诉她我没有那么想,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——我根本不配辩解。
她微微凑近,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车内皮革的味道,将我笼罩在一片熟悉的气息里,让我心跳更快。
「你知道吗?」她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、近乎残忍的笑意,像冬日里结的冰,「你报复人的手段,真的很低级。」
「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,只会用最幼稚的方式伤害别人,也伤害自己。」她的话像鞭子一样,抽在我脸上,让我羞愧得脸颊发烫。
「不过,」她话锋一转,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,发出“哒哒”的轻响,打破了些许沉重,「我这个人,比较公平。」
「你戏弄了我一次。」她看着我,眼神里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情绪。
「我也戏弄了你一次。」每一个字都像锤子,敲在我心上。
「我们,算不算扯平了?」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道惊雷,炸得我脑子一片空白。
我猛地抬头,撞进她深潭般的眼眸里,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,让我心慌意乱。
扯平?
这段时间里她若即若离的关照,突如其来的职位提拔,峰会上把重要演讲交给我的信任,还有刚才那些让我心动的话……
都只是……她用来报复我的戏弄?只是为了和我“扯平”,找回她所谓的公平?
巨大的荒谬感和失落感瞬间淹没了我,让我几乎要喘不过气,连指尖都开始发凉。
我竟然……竟然还会对她抱有那些可笑的期待,以为她对我有哪怕一丝不一样的心思。
我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,傻得无可救药。
「看来是扯平了。」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,像生锈的铁片摩擦,「苏总手段高明,我自愧不如,甘拜下风。」
她似乎愣了一下,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什么,快得让我根本抓不住,像流星划过夜空。
随即,她又戴上了那副淡漠的面具,把所有情绪都藏了起来,恢复了平时的高冷。
「知道就好。」她的声音又变得平淡,没有一丝波澜。
中控锁再次“咔哒”一声解开,车门终于可以打开了。
「下周有个新项目,需要你负责技术部分,提前准备一下。」她又恢复了上司的语气,公事公办。
「出去。」她侧过脸,不再看我,目光落在窗外。
我几乎是狼狈地推开车门逃了下去,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,怕自己再待一秒就会失控。
车子没有丝毫停留,引擎发出一声轻响,绝尘而去,卷起一阵风,吹得我衣角翻飞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车子汇入车流,渐渐消失不见,心里像被挖走了一大块,空得发疼。
冷风一吹,我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然一直在发抖,从指尖到肩膀,止不住地颤。
回到公司的日子,表面上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,一切都没变。
但只有我知道,有些东西已经完全不同了,再也回不到过去了。
苏临月恢复了最初的高冷和严厉,甚至比以前更甚,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不肯流露。
她不再给我任何多余的关注,不再有那些意味不明的靠近,也不再说让我心动的话。
我们之间,彻彻底底变成了单纯的上司和下属,没有任何私人情绪掺杂。
她会精准地给我分配任务,用最严格的标准验收成果,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,公事公办,毫无温度。
我提交的代码被她打回重写的频率越来越高,有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格式问题,她也会让我重新修改。
她批评人的用词也更加尖刻,不留丝毫情面,每次开会时,我的脸都会被她说得发烫。
但我却发现,自己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,只在心里默默怨恨她的严格和挑剔。
我会想起她上次醉酒后微红的脸颊,像染上了胭脂,少了平时的冰冷,多了几分可爱。
想起她之前问我“是不是怕她”时,微微凑近的距离,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。
想起峰会上我演讲时,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讶,还有那抹让我心动的浅笑。
想起在车里,她说“扯平了”时,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复杂情绪,不像完全的冷漠。
这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,反复在我脑子里闪现,搅得我不得安宁,连工作都无法专心。
我变得越来越关注她,关注她的一举一动,像着了魔一样。
注意她每天什么时候来公司,什么时候离开,会不会加班到很晚。
注意她早上会喝什么口味的咖啡,是加奶不加糖,还是黑咖啡,午饭会吃公司食堂还是外卖。
注意她开会时皱眉是不是因为哪个项目出了问题,是不是又遇到了麻烦。
我甚至可耻地发现,自己有点怀念她之前那种“特殊关照”,哪怕那些关照带着戏弄的成分。
至少在那时,她的目光是落在我身上的,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被彻底忽视。
现在,我在她眼里,大概和办公室里那盆没人打理的绿植没有区别,连让她多扫一眼的价值都没有。
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恐慌,让我不安,甚至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心思。
我好像……在不知不觉中,把自己也玩进去了,陷进了这段不该有的情绪里。
项目结束后,团队组织了聚餐,地点选在一家环境不错的餐厅,大家都喝了不少酒。
苏临月也喝多了,脸颊泛着红,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,少了平时的锐利。
几个同事起哄让我送她回家,说我看起来最“老实”,不会趁机做什么,而且我有车,方便。
我无法拒绝,只能硬着头皮答应,扶着脚步虚浮的她走向停车场,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臂,传来温热的触感。
她靠在我身上,很安静,不像有些人喝多了会吵闹,只是乖乖地跟着我的脚步走,呼吸有些急促。
她身上有淡淡的酒香,混合着她平时用的冷香,形成一种特别的味道,萦绕在我鼻尖,让我心跳加速。
她的头发丝偶尔蹭过我的脖颈,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,像羽毛轻轻扫过,让我心里泛起一阵涟漪。
我心里乱成一团,像被塞进了一团毛线,理不清头绪,只能尽量稳住脚步,不让她摔倒。
把她塞进副驾驶座,我俯身帮她系好安全带,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,她的手很凉,让我下意识地握了一下。
她歪着头靠在椅背上,似乎睡着了,长长的睫毛垂下来,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,遮住了那双总是看不清情绪的眼睛。
这一刻,她收起了所有的尖锐和冷漠,像卸下了沉重的铠甲,看起来竟然有些脆弱,让人心疼。
我心里某个地方,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猝不及防地软了下来,连呼吸都变得轻柔。
车子停在她家楼下,熟悉的公寓楼亮着灯,我轻轻叫了她两声,怕吵醒她,声音放得很轻。
「苏总?苏总?该下车了。」
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我,像刚出生的小猫,带着一丝茫然,看了好几秒才认出我。
忽然,她轻声嘟囔了一句,声音很轻,像梦话:「……好讨厌你啊……」
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,像被扔进了冰水里,从头凉到脚,五味杂陈的情绪堵在胸口,说不出话。
果然,她还是讨厌我的,哪怕喝多了,潜意识里还是这样想。
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,准备下车帮她叫代驾,不再打扰她,也不再给自己徒增烦恼。
却听到她接着嘟囔,声音更轻,像羽毛一样扫过我的耳边,带着一丝委屈:「……可是……为什么又总是想起你……」
我的动作瞬间僵住,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,连呼吸都忘了,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。
猛地转头看她,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,是不是因为太想听到这句话而产生了幻觉。
她却又闭上了眼睛,头歪向一边,像是又睡着了,呼吸变得平稳,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我的幻听,从未说过。
车厢里安静得可怕,只剩下我和她交错的呼吸声,还有我狂跳的心跳声,像要炸开一样。
我看着她安静的睡颜,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微微颤动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,像一个快要炸开的气球,随时都会失控。
那句话,到底是什么意思?
是酒精作用下的胡话?是她无意识的呢喃,没有任何意义?
还是……她心里其实也有我,只是不愿意承认,用冷漠和挑剔掩盖了真实的情绪?
我不敢想下去,怕自己又会陷入那些不切实际的期待,最后再被狠狠摔下来。
最终,我还是拿出手机叫了代驾,在楼下等到代驾赶来,仔细叮嘱了注意事项,把她交到代驾手上,才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。
那一晚,我彻底失眠了,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,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她那句无意识的呢喃。
「好讨厌你啊……」
「可是……为什么又总是想起你……」
这两句话像魔咒一样,缠着我,让我心慌意乱,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
到了第二天上班的时候,我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。
每次目光落到苏临月身上,我都控制不住想去留意她脸上的神情。
可她的样子和平时没半点不同,就像昨晚那场小风波压根没存在过一样。
她甚至比往常还要冷淡,找我聊项目细节的时候,眼神里没透出一丝一毫的起伏。
我几乎都要当真了,觉得昨晚那句话不过是我自己出现的幻听而已。
直到快到下班时间,她才把我叫进了办公室。
「今晚留下来加班,把这个紧急需求处理好。」
她递过来一份文件,语气里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强硬。
我伸手接过文件,愣了有那么一小会儿。
这个需求根本算不上紧急,甚至连近期的计划清单里都没它的位置。
「苏总,这个……」
「有问题?」她抬眼看向我,目光锋利得像能看穿人。
「……没什么问题。」我默默低下了头。
「嗯,做完之后发我邮箱,不管到多晚都要发。」
她说完就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文件,没再理会我。
我攥着那份标着「紧急」的需求文档走出办公室,心里满是解不开的疑惑。
她分明是故意这么做的。
加班到深夜,办公室里又一次只剩下我们两个人。
我专心致志地敲着代码,能隐约察觉到总监办公室方向偶尔飘过来的目光。
那目光像一种没声音的监视,让人浑身不自在。
总算把需求搞定,我把邮件发了出去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抬头一看时间,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。
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。
苏临月办公室的灯还亮着。
她也没走。
我犹豫了片刻,还是迈步走了过去,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。
「苏总,需求我做完了,已经发您邮箱了。」
她正对着电脑屏幕,听到声音才抬起头,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。
「嗯,辛苦你了。」
她揉了揉眉心,看起来是真的累了。
「您也早点休息。」我客气地说完,转身就想走。
「林黯。」她突然叫住了我。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,连忙转回头。
她望着我,灯光下的眼神显得有些复杂。
「饿不饿?我知道附近有家吃宵夜的店还不错。」
我彻底愣住了。
这又是她新想出来的戏弄人的法子吗?
见我半天没反应,她淡淡地补充了一句,听着像解释,又不像。
「忙起来就忘了,到现在还没吃晚饭,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。」
我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似的,点了点头。
「……好。」
那家店离公司不算远,是个小小的店面,这个时间点店里的人已经不多了。
她看起来对这里很熟,熟练地点了几个菜。
桌上的气氛有点尴尬,我们就这么默默吃着东西。
「味道怎么样?」她开口问我。
「……挺好吃的。」
「以前……经常和……朋友一起来这儿。」她说这话时顿了一下。
我心里莫名一紧。朋友?是哪个朋友?
「后来工作忙,就来得少了。」
她没吃多少,更多时候只是看着我吃。
被她这么盯着,我浑身都有些不自在。
「苏总,您……」
「私下里不用一直叫我苏总。」她打断了我的话,「叫我的名字就行。」
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她这种忽远忽近的态度,到底是怎么回事?
吃完宵夜,我们并肩走在回公司的路上。
夜里静悄悄的,只有路边的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她突然停下了脚步。
我疑惑地看向她。
她转过身,正对着我站着。
夜色里,她的眼睛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。
「林黯,我昨晚喝醉了,是不是说过什么奇怪的话?」
我的心突然狠狠一跳,差点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。
她记得?!
她果然记得!
我紧张得手指都蜷缩起来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。
承认自己听到了?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?
她看着我慌乱的模样,忽然轻轻勾了勾嘴角。
那笑声里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。
她往前迈了一步,离我近得不能再近。
近到我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,能看到她又长又密的睫毛。
近到我们的呼吸几乎都缠在了一起。
我的大脑彻底一片空白,浑身僵硬得没法思考。
然后,我听到她用极轻的声音,一字一句地问我。
「林黯,你想不想……把假的变成真的?」
把假的变成真的?
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,在我耳边炸响。
我彻底僵在了原地,血液好像一瞬间全冲到了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住了。
她这话是什么意思?
是新的戏弄?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?
又或者……
我看着她近在眼前的眼睛,那里面映着路灯微弱的光,还有一个小小的、慌了神的我。
她没笑,表情是难得的认真,甚至还带着一点不容易察觉的……紧张?
我的理智在疯狂地提醒我,这很可能又是她一时兴起的游戏。
提醒我她曾经多么冰冷地评价那段关系,说那是「浪费时间,浪费感情」。
提醒我「工具人」那三个字有多刺耳。
可我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,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。
那些刻意压在心底的画面又冒了出来。
她醉酒后露出的脆弱呢喃。
她靠近时身上淡淡的香气。
她偶尔流露出的、和平时不一样的温和。
还有现在,她眼里那抹快要被夜色吞没的微光。
赌一次吧。
一个疯狂的声音在我心底喊着。
就赌这一次。
我深吸一口气,几乎是孤注一掷地闭上眼,微微向前倾了过去。
唇上传来温热又柔软的触感。
很轻,碰了一下就分开了。
像羽毛轻轻拂过,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我猛地睁开眼,看到她微微睁大的眼眸,里面清晰地闪过一丝惊愕。
还有……一点慌乱?
她也没料到我真的会亲上去?
这个发现让我突然多了点胆量。
原来,她也不是永远都能掌控一切。
时间好像静止了。
我们就站在原地,呼吸交织在一起,谁都没说话。
夜风吹过,带起她几缕头发,轻轻拂过我的脸颊,有点痒。
她的耳根,以能看清的速度,慢慢红了起来。
这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么……生动的表情。
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、冰冷得让人看不透的女总监。
只是一个会因为一个吻而慌了神的女人。
「你……」她终于开口,声音有点沙哑。
「是苏总您……先问我的。」我听到自己的声音,同样干涩得厉害。
她沉默了,只是看着我,眼神复杂得让人猜不透。
那里面好像有惊讶,有审视,还有一丝……我完全看不懂的情绪。
我的心又慢慢沉了下去。
果然,还是太冲动了。
她大概会觉得我更可笑,更……
「送我回家。」她突然转过身,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,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。
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廓,暴露了她并不是毫无波澜。
「……好。」我哑着嗓子答应下来。
一路上没人说话。
气氛比来的时候更微妙,也更紧绷。
直到她家门口楼下,她下了车,没有立刻进去。
她站在车窗外,看了我几秒。
「明天准时来上班。」
「……是。」
她转身走进了楼道。
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,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整个人像脱力一样靠在椅背上。
唇上好像还残留着那抹温热柔软的触感。
明天……
明天会变成什么样?
到了第二天,我怀着一种赴死般的心情走进了公司。
脑子里预想了无数种可能发生的情况。
她可能会对我彻底冷着脸,只谈工作,把昨晚的事当成没发生过。
也可能会用更苛刻的工作来压榨我,作为我「冒犯」她的惩罚。
甚至可能直接把我叫进办公室,通知我收拾东西走人。
可结果呢?什么都没发生。
她准时出现在办公室,神色和平时没两样,冷静地开会议、布置任务、审核代码。
看到我的时候,眼神里没有任何异样,就像在看其他任何一个普通的下属。
仿佛昨晚那个在夜色里问我「想不想把假的变成真的」的人,那个耳根泛红的人,只是我凭空出现的幻觉。
这种极致的平静,反而让我更加坐立不安。
整整一天,我都没法集中精神,敲代码的时候错了好几次。
下班的时候,我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工位。
可就在电梯口,她叫住了我。
「林黯,过来一下。」
我心里咯噔一下,该来的还是来了。
该面对的,总归是躲不过。
我跟着她走进总监办公室,手心一直在冒汗。
她关上办公室的门,指了指桌上的几份文件。
「把这些带回去看,明天给我反馈。」
又是加班?
我拿起文件,迟疑了一下。
「苏总,昨晚……」
我想把事情问清楚,就算是被辞退,也要死个明白。
她抬眼看向我,目光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,直接打断了我的话。
「工作归工作,别想太多无关的事。」
「出去吧。」
一句话,把我所有没说出口的疑问都堵了回去。
我拿着文件,心情复杂地走出了办公室。
接下来的几天,情况都是这样。
她再也没提过那晚的事,工作上的态度专业得挑不出一点毛病。
但总会找各种理由让我加班,让我给她送文件,创造我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。
只是每次相处的时间都不长,事情一说完就让我离开。
这种若即若离、捉摸不透的态度,快要把我逼到极限了。
到了周五晚上,又是一个被「要求加班」的夜晚。
我把整理好的报告送到她的办公室。
她接过报告,仔细翻看着,然后点了点头。
「可以了。」
我站在原地,没有动。
她疑惑地抬头看向我。
「还有事吗?」
我深吸一口气,鼓起勇气迎上她的目光。
「苏总,您到底是什么意思?」
她合上报告,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,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着我。
「什么什么意思?」
「就是那天晚上……您问我的话……还有之后发生的事……」
她沉默了几秒,办公室里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。
「林黯,」她缓缓开口,「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?」
又把问题抛回给了我。
我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,突然觉得一阵无力。
我猜不透她,永远都猜不透。
「我不知道。」我老实地回答,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沮丧,「您一会儿这样,一会儿那样,我……」
我的话还没说完,她突然站起身,绕过办公桌,走到了我面前。
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。
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,后背一下子抵住了冰冷的文件柜。
这下,我连躲的地方都没有了。
她仰着头看着我(她穿的是平底鞋,比我稍微矮一点),眼神里终于不再是全然的平静,多了一丝锐利,还有……探究?
「你很在意我的态度?」她问我。
我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。
「我……」
「讨厌我?」她打断了我的话,又往前逼近了一步。
「不是……」
「怕我?」
「……有一点。」
她似乎轻轻笑了一下,笑意很淡,快得让人抓不住。
「那……喜欢我?」
这个问题像一颗子弹,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心脏。
我猛地睁大眼睛,看着她。
她也在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我闪躲的坚定。
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,只剩下我震耳欲聋的心跳声。
承认?还是否认?
承认了,会不会显得更可笑?会不会给她更多戏弄我的理由?
可如果否认了……
我看着她的眼睛,那里面好像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期待,又或许,那只是我的错觉。
赌了。
反正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糟了,还能糟到哪里去?
「……是。」我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,轻得几乎像气声,「……我喜欢您。」
说完,我立刻低下头,不敢去看她的反应。
心里等着她的审判,或是嘲讽。
几秒钟的寂静,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那么久。
然后,我听到她极轻地叹了一口气。
接着,一根微凉的手指轻轻抵住了我的下巴,迫使我抬起头。
她的目光对上我惊慌失措的视线。
她的眼神复杂极了,有无奈,有挣扎,还有一丝……我从来没见过的柔软?
「林黯,」她叫着我的名字,声音很轻,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,「你真是个让人没办法的麻烦。」
说完,她踮起了脚尖。
这一次,不再是那个一触即分的轻吻。
这是一个真实、温热,还带着她独特气息的吻。
轻柔地落在了我的唇上。
我的大脑彻底一片空白。
整个世界里,只剩下唇瓣上那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柔软触感。
还有她近在眼前、微微颤动的睫毛。
【全文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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